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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5年,张志强在县政府提干的关键时刻,办公室座机突然响起。
“志强,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嫁人了!”女友李梅在电话里哭着说,
“王建军正式提亲了,我爸妈都同意了。”
张志强握着话筒,手心冒汗。提干机会千载难逢,
错过可能一辈子都没有第二次。但李梅已经等了他四年。
“梅子,你再给我几天时间...”他试图挽留。
然而当他最终决定回乡时,却发现李梅家人去楼空。
01
1985年春天,张志强坐在县政府办公室里,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打好的材料,心里既紧张又兴奋。这份材料关系到他能否从一个普通文书提拔为副科级干部,这对一个二十九岁的年轻人来说,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。
县政府的办公楼是栋三层的砖混结构建筑,张志强的办公室在二楼,和另外三个同事共用一间。办公室里摆着四张老式木桌,每张桌子上都堆着厚厚的文件。墙上挂着一台老式挂钟,滴答滴答地走着,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志强,你的材料写得怎么样了?”坐在对面的老刘抬起头问道。老刘今年四十五岁,在县政府工作了十几年,是张志强的老前辈。
“基本写完了,正在检查一遍。”张志强小心翼翼地翻着手中的材料,每个字都不敢马虎。
“你这次机会很大啊。”老刘放下手中的笔,“现在政策是要提拔年轻干部,你又有文化,又踏实,领导们都看好你。”
张志强点点头,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。提干这种事,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。县里竞争激烈,有好几个人都在争这个位置。
“你家里那位知道你要提干的事吗?”老刘问道。
张志强停下手中的动作:“知道,我跟李梅说过。”
李梅是张志强的女朋友,两人已经谈了四年了。她在距离县城四十多里的一个村子里当代课老师,教小学三年级。两人是在1981年经人介绍认识的,那时候张志强刚刚从师范学校毕业,分配到县政府做文书工作。
“那姑娘等你这么多年,也不容易。”老刘感慨地说,“你们什么时候结婚?”
“等我提干以后吧。”张志强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,“现在正是关键时候,不能分心。”
其实,李梅已经催过他好几次了。上个月她来县城看他的时候,就明确地说过希望能早点结婚。
“志强,我们都二十六了,村里和我同龄的姑娘都有好几个孩子了。”李梅当时坐在他的宿舍里,语气里带着一些着急,“你总说等提干,可是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?”
“梅子,你再忍耐一下。”张志强当时正在整理桌上的材料,头也没抬地说,“等我提干了,我们就有正式的职务,到时候结婚了面子上也好看。”
“我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。”李梅的声音有些委屈,“我只是觉得我们该有个家了。”
张志强这才抬起头看着她:“梅子,你要理解我。现在是关键时候,我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,还要写各种材料,哪有心思考虑其他的?”
李梅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默默地帮他收拾了一下房间就回家了。临走的时候,她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,眼中有些失望。
想到这里,张志强心里有些不舒服。他知道李梅等得不容易,但现在确实不是结婚的好时机。提干的事情要是成功了,他的工资会涨,地位也会提高,到时候结婚才名正言顺。
“志强,你发什么愣呢?”老刘的声音把张志强拉回了现实。
“没什么,想点事情。”张志强摇摇头,继续看手中的材料。
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,进来的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老王。老王五十多岁,在县里算是个有实权的人物,这次提干的事情也要经过他的同意。
“志强,你的材料准备得怎么样了?”老王走到张志强的桌子前。
“已经写好了,您看看。”张志强赶紧站起来,双手把材料递过去。
老王接过材料,仔细看了几页:“写得不错,字也工整。明天县里要开会讨论人事安排,你这份材料我带过去。”
“谢谢王主任。”张志强心里一阵激动。
“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。”老王放下材料,“虽然你的条件不错,但这种事情到最后一刻都不能确定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张志强点点头。
老王走了以后,张志强坐回椅子上,心里五味杂陈。这次提干对他来说太重要了,不仅关系到工资和地位,更关系到他的前途。如果成功了,他就算是正式走上了仕途,以后的路会越来越宽。如果失败了,再等下次机会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。
下午的时候,张志强接到了李梅从学校打来的电话。学校里只有一部座机,在校长办公室里,平时很少有人用。
“志强,是我。”李梅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,听起来有些疲惫。
“梅子,怎么了?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。”张志强看了看墙上的钟,已经下午三点了。
“没什么,就是想你了。”李梅的语气有些低落,“你最近还好吗?”
“我很好,就是比较忙。”张志强一边说话一边整理桌上的文件,“提干的事情现在到了关键时候,明天县里要开会讨论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李梅停顿了一下,“志强,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?”
张志强停下手中的动作:“最近真的很忙,可能要等这件事结束以后才能回去。”
“我想你了。”李梅的声音很轻,“我们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。”
“我知道,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回去看你。”张志强看了看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,压低声音说,“梅子,你再等等我,好吗?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李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,“那你忙吧,我不打扰你了。”
“梅子...”张志强想说什么,但电话已经挂断了。
他拿着话筒愣了一会儿,心里有些不舒服。李梅的语气让他觉得有些奇怪,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又不敢说的样子。
“怎么了?女朋友的电话?”老刘抬头问道。
“嗯,她说想我了。”张志强放下话筒。
“姑娘家等得久了都会着急的。”老刘笑着说,“等你提干成功了,赶紧把婚事办了,别让人家再等了。”
张志强点点头,但心里还在想着李梅刚才的语气。她平时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,今天忽然打过来,而且说话的语气很奇怪,好像有什么心事。
晚上回到宿舍后,张志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。明天就要开会讨论提干的事情了,他心里既期待又紧张。同时,李梅下午的电话也让他有些心神不安。
第二天一早,张志强比平时起得更早。他仔细地洗漱打扮,穿上了自己最好的那套中山装。这套衣服是去年他托人从省城买回来的,平时舍不得穿,只有重要场合才会拿出来。
到了办公室,其他同事都还没有到。张志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拿出昨天准备好的材料又看了一遍。每个字每个标点他都仔细检查,生怕有任何错误。
“志强,今天穿得这么正式?”老刘进门后看到张志强的样子,笑着问道。
“今天开会,想给领导留个好印象。”张志强有些紧张地理了理衣领。
“放松点,你的条件这么好,肯定没问题的。”老刘拍拍张志强的肩膀安慰道。
上午九点,老王来叫张志强去会议室。张志强深吸了一口气,跟着老王走向三楼的会议室。
会议室里坐着县里的几个主要领导,包括县长、组织部长和人事局长。张志强在门口停下,整理了一下衣服,然后跟着老王走了进去。
“志强来了,坐吧。”县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。
张志强小心翼翼地坐下,腰板挺得很直。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,心跳得很快。
“我们今天主要讨论年轻干部提拔的事情。”县长开口说道,“志强同志工作这几年表现不错,文字功底也好,是个可以培养的苗子。”
“志强同志确实很努力。”组织部长也点头说道,“他写的材料我看过,质量很高。”
张志强听着领导们的话,心里既兴奋又紧张。看起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,他的提干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。
“不过...”人事局长忽然开口,“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考察一下。毕竟提拔干部是件大事,要慎重一些。”
张志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他不知道人事局长这话是什么意思,是还有什么问题吗?
“考察什么方面?”县长问道。
“主要是看看群众反映怎么样,还有家庭情况是否稳定。”人事局长回答,“毕竟年轻干部容易冲动,我们要确保他能够安心工作。”
张志强心里咯噔一下。家庭情况稳定,这是指什么?是因为他还没有结婚吗?
“志强,你个人有什么打算?”县长直接问张志强。
“我...我一定会全身心投入工作,不辜负组织的培养。”张志强有些紧张地回答。
“我听说你有个女朋友,什么时候结婚?”组织部长问道。
张志强愣了一下,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如果说要马上结婚,可能会影响工作;如果说不急着结婚,又可能让领导觉得他不够稳重。
“我...我们正在考虑这个问题。”张志强小心翼翼地回答。
“年轻人应该尽早成家立业。”县长说道,“有了家庭责任感,工作起来会更踏实。”
张志强点点头,但心里更加忐忑了。他不知道这次谈话对他的提干会有什么影响。
会议结束后,张志强回到办公室,心情复杂。老刘看到他的表情,关心地问道:“怎么样?谈得还顺利吗?”
“还行吧,就是领导问了一些个人情况。”张志强坐下来,有些心不在焉。
“那就是好事啊,说明他们在认真考虑你。”老刘安慰道。
张志强点点头,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。领导们问到家庭情况的时候,他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。也许他真的应该考虑一下结婚的事情了。
这时候,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。
02
“铃铃铃...”急促的电话铃声在办公室里响起。
老刘伸手要去接,张志强摆摆手:“我来接吧。”
他拿起话筒:“喂,县政府办公室。”
“志强,是我。”话筒里传来李梅的声音,但这次听起来很急切,和平时温柔的语调完全不同。
张志强愣了一下:“梅子?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?”
“志强,我必须跟你说件事。”李梅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着急,“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嫁人了!”
“什么?”张志强差点没拿稳话筒,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,“你说什么?”
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都看向了他,张志强赶紧压低声音:“梅子,你冷静一点,到底怎么回事?”
“村里王家的儿子一直在追我,他家里条件很好,现在他正式提亲了。”李梅说话的语气很坚决,“我爸妈都同意了,说你总是不回来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婚。”
张志强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:“梅子,你别开玩笑。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我提干以后就结婚吗?”
“志强,我已经等了四年了。”李梅的声音里带着哭腔,“王建军在县城工作,有正式工作,还有房子。他说愿意马上跟我结婚。”
“可是...可是我马上就要提干了。”张志强急得满头大汗,“你再等几天,就几天,等我这边确定了马上回来娶你。”
“几天?”李梅的声音变得有些冷淡,“志强,你知道你说过多少次'再等几天'了吗?去年你说等提干,今年还是等提干。我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。”
张志强看了看办公室里的同事,发现他们都在有意无意地看着他,赶紧转过身去,压低声音说:“梅子,你要理解我。现在正是关键时候,我真的不能分心。”
“分心?”李梅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激动,“志强,我是你的女朋友,不是你的负担!我等了你四年,现在你跟我说不能分心?”
张志强心里很乱,他没想到李梅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。提干的事情眼看就要成功了,如果现在回去,很可能会前功尽弃。
“梅子,你再给我一点时间,好不好?”张志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,“等我提干成功了,我们的生活会更好。”
“我不要更好的生活,我只要一个家。”李梅在电话里哭了起来,“志强,你到底还要不要我?如果要,你就马上回来。如果不要,你就直说,我不会缠着你。”
张志强感觉心被揪住了。他当然要李梅,他们感情这么好,怎么可能不要?但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。
“梅子,你知道我爱你的。”张志强说,“但是你也要为我们的将来考虑啊。我提干以后,工资会涨,地位也会提高,到时候我们结婚了,你也有面子。”
“我不在乎什么面子!”李梅的声音越来越激动,“我只在乎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承诺。志强,你现在就告诉我,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?”
张志强犹豫了。他知道如果现在回去,提干的事情肯定会受影响。但如果不回去,李梅真的可能会嫁给别人。
“我...我现在真的走不开。”张志强最终还是这样说了,“梅子,你再等等我,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,我马上回来娶你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,久得张志强以为李梅已经挂断了电话。
“志强,我给你三天时间。”李梅最后说道,“如果三天后你还不回来,我就答应王建军的提亲。”
“梅子!”张志强还想说什么,但电话已经挂断了。
他拿着话筒愣愣地站着,心里五味杂陈。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都在看着他,老刘关心地问道:“志强,怎么了?脸色这么难看?”
“没...没什么。”张志强放下话筒,坐回自己的位置上。
“是不是女朋友那边有什么事?”老刘追问道。
张志强点点头,但没有说话。他现在心里很乱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下午的时候,张志强根本无心工作。他一遍遍地想着李梅的话,想着她哭泣的声音。四年的感情,难道真的要因为提干的事情而结束吗?
“志强,你今天怎么了?心不在焉的。”老刘放下手中的笔,“有什么心事跟老哥说说。”
张志强看了看办公室里的其他人,犹豫了一下,还是决定跟老刘说实话。
“我女朋友说如果我三天内不回去,她就要嫁给别人了。”张志强苦笑着说。
老刘愣了一下:“这么严重?她为什么忽然这样?”
“她说已经等了我四年了,不想再等下去了。”张志强揉着太阳穴,“村里有个小伙子在追她,家里条件很好,现在正式提亲了。”
“那你打算怎么办?”老刘皱着眉头问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张志强摇摇头,“如果现在回去,提干的事情肯定完了。但如果不回去,我可能就失去她了。”
老刘想了想说:“志强,我觉得你应该冷静一点。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,如果她真心爱你,应该会理解你现在的处境。”
“可是她已经等了四年了。”张志强说。
“四年确实不短。”老刘承认,“但是提干的机会更难得。你想想,现在全县这么多人在竞争,你好不容易有了机会,如果现在放弃了,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。”
张志强知道老刘说得有道理,但心里还是很痛苦。
晚上下班后,张志强一个人在县城的大街上走着。1985年的县城还很小,主要就是一条街,两边是一些小商店和饭馆。天色渐暗,街上的行人也少了,路灯昏黄地照着石板路。
张志强走到一家小饭馆门口,看到里面有几个人在喝酒聊天。他忽然很想喝点酒,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。
“老板,来二两白酒,再来个小菜。”张志强走进饭馆,找了个角落坐下。
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,很快就端上了酒菜。张志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,一口干了。酒很辣,辣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。
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李梅的时候。那是1981年的秋天,他刚刚参加工作不久,经人介绍去李梅家相亲。李梅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布衫,头发扎成辫子,脸上带着害羞的笑容。
“你好,我叫李梅。”李梅当时轻声说道。
“我叫张志强。”他也有些紧张地回答。
两个人坐在李梅家的院子里聊天,从工作聊到理想,从家庭聊到未来。李梅很文静,但很聪明,她对张志强的工作很感兴趣,也很支持他的理想。
“我觉得你一定会有出息的。”李梅当时这样说,“我愿意等你。”
愿意等你。这句话在张志强的脑海里反复响起。李梅确实等了他四年,从一个二十二岁的姑娘等到了二十六岁。在农村,二十六岁的姑娘已经算是大龄了,难怪她的父母会着急。
张志强又喝了一杯酒,感觉头有些晕。他想起了去年冬天,李梅来县城看他的那次。那天下着雪,李梅从村里走了十几里路才到县城,鞋子都湿透了。
“梅子,你怎么这样走过来?路这么滑,摔着怎么办?”张志强当时心疼地问。
“我想你了,就想来看看你。”李梅脱下湿透的鞋子,“我知道你工作忙,不能总是回家。”
那天晚上,李梅在他的宿舍里待到很晚,两个人说了很多话。临走的时候,李梅说:“志强,我不怕等你,我就怕你忘了我。”
“我怎么会忘了你?”张志强当时拉着她的手说,“梅子,你要相信我,我一定会娶你的。”
现在想起这些话,张志强觉得很愧疚。他没有忘记李梅,但他确实让她等得太久了。
第二天一早,张志强就被老王叫到了办公室。
“志强,我听说你女朋友催你回去结婚?”老王直接开门见山地问。
张志强愣了一下,不知道老王是怎么知道的。可能是昨天接电话的时候被人听到了。
“是有这么回事。”张志强老实地回答。
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老王问。
“我...我还在考虑。”张志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老王坐下来,表情变得严肃:“志强,我跟你说句实话。这次提干的事情基本上定了,但是需要你保证能够全身心投入工作。如果你现在因为个人感情问题分心,可能会影响组织对你的信任。”
张志强心里一沉。他明白老王的意思,如果现在回去结婚,可能会让领导觉得他不够专心,从而影响提干。
“我明白您的意思。”张志强说。
“当然了,我们也不是不让你结婚。”老王换了个语气,“但是现在确实不是时候。等提干的事情正式确定了,你再回去处理个人问题也不迟。”
张志强点点头,但心里很矛盾。如果按照老王的意思,他要等到提干正式确定才能回去,但李梅只给了他三天时间。
“那我什么时候能知道结果?”张志强问。
“快的话这个星期就能定下来。”老王回答,“慢的话可能要等到下个星期。”
张志强算了算时间,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,如果要等到下个星期,肯定来不及了。
从老王办公室出来后,张志强心情更加沉重。他现在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:要么放弃即将到手的提干机会回去挽留李梅,要么坚持等待但可能失去她。
中午的时候,老刘又跟他聊起了这件事。
“志强,我觉得你应该为自己的前途考虑。”老刘说,“现在机会这么难得,如果错过了,可能一辈子都没有第二次机会了。”
“可是李梅也很重要。”张志强说。
“女人有的是,但是前途只有一次。”老刘语重心长地说,“你想想,如果你现在有了正式职务,以后还怕找不到好姑娘吗?”
张志强知道老刘是为他好,但他舍不得李梅。他们四年的感情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。
下午的时候,张志强又接到了一个电话,是李梅的同事打来的。
“志强,我是小王老师,李梅的同事。”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。
“王老师,你好。”张志强赶紧回应,“有什么事吗?”
“是这样的,李梅托我给你打个电话。”王老师说,“她说如果你明天还不回来,她就真的要答应王建军的提亲了。”
张志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:“她...她现在怎么样?”
“她这两天一直在哭,饭也吃不下。”王老师叹了口气,“志强,李梅是个好姑娘,她是真心爱你的。如果你也爱她,就别让她再等了。”
挂断电话后,张志强感觉心都要碎了。他想象着李梅一个人哭泣的样子,想象着她为了等他而承受的痛苦。
这天晚上,张志强一夜没睡。他一遍遍地想着老王的话,想着老刘的劝告,也想着李梅的眼泪。到了半夜,他终于下定了决心。
第三天一早,张志强就去找老王请假。
“王主任,我想请几天假,有点急事要处理。”张志强站在老王面前说。
老王看了看他,眼中有些失望:“你想清楚了?现在正是关键时候。”
“我想清楚了。”张志强点点头,“有些事情必须要处理。”
老王沉默了一会儿,最后还是批了假条:“去吧,但是你要想清楚后果。”
张志强拿着假条,心情既忐忑又坚决。他收拾了一些东西,准备马上赶回李梅的村子。不管提干的事情会怎么样,他不能让李梅再等下去了。
03
从县城到李梅的村子有四十多里路,张志强搭上了一辆拉货的卡车。卡车在土路上颠簸前进,扬起阵阵灰尘。张志强坐在副驾驶座上,心里既紧张又期待。他想象着见到李梅时该说什么,想象着她扑到他怀里哭泣的样子。
“小伙子,去村里有什么事?”开车的师傅问道。
“去找女朋友。”张志强回答。
“那你们吵架了?”师傅笑着问。
“算是吧。”张志强苦笑,“她说要嫁给别人了。”
“那你得抓紧啊。”师傅踩了踩油门,“好姑娘可不等人。”
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,卡车终于到了李梅所在的村子。张志强跳下车,向师傅道了谢,就急匆匆地往李梅家跑去。
村子不大,只有几十户人家。张志强对这里很熟悉,李梅家在村子的东头,是一个小院子。他快步走到李梅家门口,发现大门紧锁着。
“奇怪,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家啊。”张志强心里嘀咕着,伸手敲门,“梅子!梅子!”
敲了半天,院子里没有任何回应。张志强绕到院子后面,发现后门也锁着,透过窗户往里看,房子里黑乎乎的,显然没有人在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张志强心里开始有些慌了。
这时候,隔壁院子里走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,是李梅的邻居张婶。
“哎呀,志强来了!”张婶看到他,显得有些惊讶,“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?”
“张婶,李梅呢?她怎么不在家?”张志强急忙问道。
张婶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:“李梅啊,她三天前就走了。”
“走了?去哪里了?”张志强心里一沉。
“说是有人来接她,要去城里办急事。”张婶想了想说,“来的是辆吉普车,开车的是个小伙子,看着挺精神的。”
张志强愣住了。吉普车?李梅怎么会认识开吉普车的人?而且,她给他打电话说要嫁人,怎么自己却不在家?
“张婶,您看清楚那个人了吗?是什么样的?”张志强追问道。
“年纪不大,二十七八岁的样子,穿得很体面。”张婶回忆着说,“李梅当时收拾了一些东西就跟他走了,说是有急事,过几天就回来。”
张志强越听越糊涂。李梅从来没有跟他提过认识什么开吉普车的人,而且三天前正是她给他打电话的那天。
“她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?”张志强问。
“也没说什么特别的,就是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。”张婶想了想,“对了,她还让我如果有人来找她,就说她出远门了。”
张志强心里更加疑惑了。李梅为什么要让张婶这样说?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?
“张婶,您知道她去了哪个城市吗?”张志强问。
“这个我就不知道了。”张婶摇摇头,“你要是着急找她,可以去学校问问,她走之前去过学校。”
张志强谢过张婶,急忙往村小学跑去。学校就在村子中间,是几间平房组成的小院子。现在是下午,还没到放学时间,院子里传出孩子们读书的声音。
张志强找到校长办公室,敲了敲门。
“请进。”里面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。
张志强推门进去,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桌子后面,正在批改作业。
“校长,我是张志强,李梅的男朋友。”张志强自我介绍道。
校长抬起头看了看他:“哦,志强啊,我认识你。有什么事吗?”
“我想问问李梅的情况,她现在在哪里?”张志强问。
校长的表情变得有些为难:“这个...李梅前几天请了长假,说家里有急事要处理。”
“什么急事?”张志强追问。
“具体的我也不清楚。”校长摇摇头,“她只是说需要离开一段时间,让我找人代她的课。”
张志强感觉事情越来越奇怪了。李梅从来没有跟他提过家里有什么急事,而且她的父母身体都很好,能有什么急事?
“校长,她有没有说去哪里?什么时候回来?”张志强问。
“她说可能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。”校长回答,“志强,你们是不是吵架了?李梅走之前情绪很不好,好像哭过。”
张志强心里更加难受了。李梅哭了,肯定是因为他没有及时回来。但她为什么要离开?她不是说要嫁给王建军吗?
从学校出来后,张志强决定去找王建军了解情况。王建军家在村子的西头,是村里条件比较好的人家。王建军的父亲在县里做生意,家里盖了新房子,在村里算是富户。
张志强来到王家,看到院子里停着一辆自行车。他敲了敲门,王建军的母亲出来开门。
“志强来了。”王建军的母亲看到他,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。
“王婶,建军在家吗?我想找他聊聊。”张志强说。
“在家,在家。”王母赶紧让他进院子,“建军!志强来找你!”
王建军从屋里走出来,是个二十八岁的小伙子,长得很结实,穿着一件新衬衫。看到张志强,他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。
“志强,你回来了。”王建军打招呼道。
“建军,我想问你个事。”张志强直接开门见山,“李梅现在在哪里?”
王建军愣了一下:“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?”
“她不是要嫁给你吗?”张志强问。
王建军的脸红了:“志强,你别听谁乱说。我确实想追求李梅,但她从来没有答应过我。”
张志强更加糊涂了:“那她为什么说要嫁给你?”
“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。”王建军摇摇头,“前几天我去找过她,想正式提亲,但她拒绝了。她说她心里有人,不会嫁给别人。”
张志强听到这话,心里既高兴又困惑。高兴的是李梅没有答应嫁给王建军,困惑的是她为什么要在电话里那样说。
“建军,你最后一次见到李梅是什么时候?”张志强问。
“大概四五天前吧。”王建军想了想说,“那天我去她家提亲,她很明确地拒绝了我。她说她在等一个人,如果那个人不回来,她宁愿一个人过。”
张志强心里一阵暖流。李梅还在等他,她并没有真的要嫁给别人。但她现在在哪里?为什么要离开?
从王家出来后,张志强又去了几户邻居家打听,但都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。大家都说李梅三天前被人接走了,说是去城里有急事,但没人知道具体去了哪里。
天色渐暗,张志强坐在李梅家门口的石头上,心里又急又愁。李梅到底遇到了什么事?她为什么要离开?那个开吉普车接她的人是谁?
这时候,村里的老支书路过,看到张志强坐在那里,走过来问道:“志强,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?”
“李支书,您知道李梅去哪里了吗?”张志强站起来问。
李支书想了想:“我听说她父亲病了,挺严重的,需要去大医院看病。”
“她父亲病了?”张志强吃了一惊,“什么病?”
“好像是心脏病,需要做手术。”李支书说,“手术费要不少钱呢,李家拿不出来。”
张志强这才明白过来。原来李梅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,难怪她要着急离开。但她为什么不在电话里直接告诉他?
“李支书,您知道李梅的父亲在哪家医院吗?”张志强急忙问。
“好像是省城的医院,具体哪家我也不清楚。”李支书摇摇头。
张志强谢过李支书,心里已经有了计划。他要去省城找李梅,不管她在哪家医院,他都要找到她。
第二天一早,张志强就坐上了去省城的长途汽车。在车上,他一直在想李梅的事。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父亲病了需要钱?为什么要说要嫁给王建军?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。
到了省城,张志强开始在各大医院寻找。省城的医院很多,他一家一家地跑,询问有没有姓李的心脏病人。跑了一天,累得精疲力竭,但还是没有找到。
第二天,张志强继续寻找。在第三家医院,他终于有了线索。
“您说的是不是李国富?”医院的护士问,“前几天刚做了心脏手术。”
“对!就是他!”张志强激动地说,“他现在怎么样?”
“手术很成功,现在在重症监护室。”护士说,“您是他的什么人?”
“我是他女儿的朋友。”张志强说,“他女儿李梅在这里吗?”
“李梅啊,在的。”护士指了指走廊尽头,“她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里照顾父亲,人都瘦了一圈。”
张志强顺着护士指的方向走去,心跳得很快。终于要见到李梅了,他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在重症监护室外面,张志强看到了李梅。她坐在椅子上,穿着一件旧外套,头发有些乱,脸色很苍白,眼睛红红的,明显是哭过很多次。
“梅子。”张志强轻声叫道。
李梅抬起头,看到张志强的时候,眼中闪过一丝惊喜,但很快又变成了复杂的表情。
“志强,你怎么找到这里的?”李梅站起来,声音有些哽咽。
“我回家找你,邻居说你被人接走了。”张志强走向她,“梅子,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叔叔病了?”
李梅低下头,眼泪又流了出来:“我不想拖累你。你现在正是关键时候,我不能因为我家的事影响你的前途。”
张志强心里一阵酸楚。原来李梅是为了不拖累他才选择一个人承担这一切。
“傻丫头,我们是什么关系?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。”张志强伸手想抱她,但李梅退了一步。
“志强,你不用安慰我了。”李梅擦掉眼泪,“我知道你为了前途放弃了我,我不怪你。”
“梅子,你误会了。”张志强急忙解释,“我接到你的电话就马上请假回来了,我怎么可能放弃你?”
李梅看着他,眼中满是疑惑:“可是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...”
“我在电话里说了什么?”张志强问。
“你说现在不是时候,让我再等等。”李梅的声音很轻,“志强,我等了你四年,现在我爸病重需要钱,我真的等不起了。”
张志强这才完全明白了。李梅在电话里说要嫁给王建军,其实是希望他能说“我马上回来娶你”。如果他当时这样说,李梅就会拒绝所有的提亲,等他回来。但他却让她再等等,这让李梅以为他选择了前途而不是她。
“梅子,都是我的错。”张志强眼中也含着泪水,“我应该在电话里就明确地说要娶你的。”
“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?”李梅苦笑着说,“我爸的手术费是王建军家垫付的,我已经答应了他的提亲。”
张志强听到这话,感觉天旋地转。“什么?你答应了他?”
“是那个开吉普车接我的人告诉我的。”李梅说,“王建军托他转达,说愿意无条件帮我爸治病,只要我答应嫁给他。我当时别无选择,只能同意。”
张志强这才明白,原来那个开吉普车的人是王建军的朋友。王建军利用李梅父亲病重的机会,用钱逼她就范。
“梅子,你不能嫁给他。”张志强抓住李梅的手,“我可以想办法借钱还给他。”
“志强,你拿什么还?”李梅摇摇头,“手术费要两万多块钱,你一个月工资才五十多块,要还到什么时候?”
两万多块钱,在1985年确实是一笔巨款。张志强知道凭他现在的能力,短时间内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。
“那你就真的要嫁给他?”张志强不甘心地问。
“我已经没有选择了。”李梅的眼泪又流了下来,“明天我就要回去准备婚礼了。志强,我们缘分已尽,你忘了我吧。”
“我不会忘记你的。”张志强紧紧抱住李梅,“梅子,我们再想想办法,一定有解决的办法。”
李梅在他怀里哭得很伤心:“志强,如果你早一点回来就好了。如果你在电话里说愿意马上娶我就好了。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。”
张志强抱着李梅,心如刀割。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,如果他当时能够明确表态,如果他能够早一点意识到李梅的处境,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。
“梅子,我爱你。”张志强在她耳边轻声说道。
“我也爱你,志强。”李梅哽咽地回答,“但是爱情有时候敌不过现实。我不能为了我们的爱情而让我爸死去。”
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,都知道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相拥。医院的走廊里很安静,只有他们轻声的哭泣声。
第二天,李梅真的回村准备婚礼了。张志强也回到了县城,但提干的事情已经黄了。老王很直接地告诉他,因为他在关键时候请假,组织对他的信任度大打折扣,这次提干与他无缘了。
张志强并没有太多的后悔。失去提干的机会确实可惜,但失去李梅才是他最大的痛苦。他们本来可以有美好的未来,却因为他的犹豫和误会而错过了。
在1985年那个特殊的时代,个人的选择总是充满了无奈。张志强和李梅都为了不同的责任做出了牺牲,但最终他们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。这也许就是命运,在关键的十字路口,一个错误的选择就可能改变一生。
多年以后,张志强偶尔还会想起李梅,想起她在医院里哭泣的样子,想起她说的那句话:“如果你早一点回来就好了。”那句话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,提醒着他在爱情面前,任何犹豫都可能成为终生的遗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