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碗清汤面还冒着热气，陈佩斯坐在酒店角落的方桌前，筷子尖挑起两根面条的功夫，隔壁桌的龙虾刺身正被服务生端上旋转玻璃台。这位穿着旧棉麻衬衫的老艺术家，硬是把十块钱的阳春面吃出了满汉全席的从容。

服务员小李攥着手机在柱子后头转悠三圈了。他认得这位总在春晚上把主角戏服反着穿的光头明星，可眼前人跟电视里那个上蹿下跳的"陈小二"判若两人。直到陈佩斯招手喊他帮忙拍照，小伙子才发觉自己手心全是汗。"咱、咱们能合个影不？"小李河南口音都急出来了。陈佩斯乐得眼角褶子堆成小括号："中啊！您说站哪儿得劲？"

这场景让后厨老张想起二十年前。那会儿陈佩斯来演出，主办方摆的接风宴他愣是没动筷，揣着俩烧饼就上台了。散场后蹲在化妆间吃凉透的饼，还掰半块给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场务小弟。老张现在说起来还拍大腿："人家那叫真讲究！不像现在某些腕儿，喝瓶矿泉水都得助理先试温度。"

有个细节酒店保洁王婶记了十几年。有回收拾房间，看见陈佩斯把用过的毛巾整整齐齐晾在架子上，一次性拖鞋拿湿布擦干净又摆回原位。王婶当时就嘀咕："这哪像住客啊，倒像是来给咱打工的。"后来才知道，这位爷年轻时在兵团真干过保洁，扫厕所都能扫出花来。

去年某卫视搞怀旧晚会，开出七位数价码请他去演《吃面条》。陈佩斯电话里乐呵呵地回："老啦，端不动那海碗喽。"转头就扎进山区给留守儿童演露天话剧。道具是拿化肥袋子改的戏服，观众席是晒谷场摆的破板凳。他蹲在土灶边啃凉馍的时候，肯定比在五星级酒店吃龙须面香。

娱乐圈的浮华在他身上留不下半点油星。有次被粉丝堵在机场，人家举着万元相机要拍他，他倒指着对方鞋带乐："快系上，别绊个狗啃泥。"后来那张系鞋带的抓拍成了热搜，比什么精修海报都耐看。老百姓就待见这股实在劲——台上能把官僚主义演成滑稽戏，台下见着环卫工主动挪三轮车的，全中国找不出第二个。

当年他较真和央视打版权官司，多少人劝他"胳膊拧不过大腿"。这倔老头偏不信邪，赔光家底也要争个道理。如今再看那些对资本点头哈腰的"老艺术家"，观众心里跟明镜似的。有网友说得好："陈老师的骨头是秤杆做的，称得出良心几斤几两。"

最近他带着话剧《戏台》巡演，谢幕时突然掏出手绢擦汗。台下"噫——"地起哄，这老顽童把擦过汗的手绢往台下一抛："接着！正宗陈佩斯牌周边，绝版汗渍签名款！"抢到手绢的大学生现在供在宿舍神龛里，旁边是考研教材。问起来就说："沾沾仙气，学他活成个人样。"

这年头明星塌房比积木还快，陈佩斯倒像棵老槐树，越老根扎得越深。老百姓爱他不为别的，就图那份几十年没变的味道——像他总点的阳春面，清汤白水偏偏最有嚼头。您要问什么是人民艺术家？街口修车铺王大爷头都不抬："嗨，不就是陈佩斯那样儿，台上逗乐子，台下当个人呗！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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